兽医.doc

1 兽医兽医非放血不可! 纪先生说。那马汗液粘滞如油, 浑身肌肉颤抖, 呼吸湍急, 欲坠。松下皱眉说: 没有其它办法吗? 纪先生说: 没有。此病叫黑汗, 因乘千里, 热困伤心所致。此时脉象洪数, 口色红赤, 尚可医治, 若口色黑紫则纪先生边说边翻开马唇: 颜色又重了些。好吧。松下说。屯子已将那把剑捧上。剑长尺许, 宽不盈寸, 极瘦, 柄是黑牛角雕成, 很精致。纪先生操剑在马鶻脉、三江、大脉、尾尖各点一下, 紫色的马血便舒畅地流出。纪先生又口含凉水喷了马首数口方住下, 吩咐将马牵到院外柳荫下, 把油汗擦净。一挥手: 请。将松下让到屋里。纪先生催促屯子做菜。一脚门里一脚门外, 见屯子已杀了一只芦花鸡, 就说: 屯子, 再杀一只, 快点。日本兵没撒野, 这叫村里人松了一口气, 但马队住下不走了, 又让村里人把心提溜起来。这天, 纪先生正陪着松下饮酒, 独子家驹回来了,说:爹,学堂里人家说你呢?啥? 纪先生问。引狼入室。家驹说。纪先生脸一沉: 胡说! 又冲屯子说: 这几天不上学了, 你看着他。屯子没 2 应声, 领着家驹出去了。纪先生用眼角余光扫了松下一下,见他没反应, 便举杯让酒。纪先生医道高超, 也给人看病吗? 松下问。不, 医兽医人道理不同, 不到万不得已, 我是不治的。纪先生边给松下斟酒边说。噢噢。松下点头。窗外, 一片碧野, 远远地有两三人锄草, 蠕动着。相头: 马头欲得高峻如削成, 又欲得方而重, 宜少肉, 如削兔头。相眼: 马眼欲得高, 又欲得满而泽, 大而光。相耳: 马耳欲得相近而前立, 小而厚, 又欲小而锐, 状如削竹。相鼻: 马鼻欲得方而广, 鼻中***红。相口: 马口吻欲长, 口中***得鲜明。相蹄: 马足垂蹄, 欲后而缓。相形骨: 望之大, 就之小, 筋马: 望之小, 就之大, 肉马松下将两只酒杯斟满,说: 纪先生, 我借花献佛了, 多谢你的指点,请。说罢一仰头吱地喝下去。纪先生喝净,说: 太君,你我一见如故, 是否能多留几日, 饮酒下棋, 其乐无穷啊。军务在身, 我们后日起程。松下面红耳赤, 五官一齐动作。纪先生点点头:噢屯子坐在外间屋门槛上, 听着屋里的动静。他觉得小肚子憋得慌, 可他没去尿。他看着手指上的伤口, 伤口不流血了。伤口是做菜时切的。兰香被人用扁担钩子挂住下巴, 打井下拉上来, 赤条条的。井不深, 看井下白乎乎的一团, 人家便把扁担钩子顺下去, 3 晃几下搭住, 一拉, 一条大鱼似的上来, 骇人一身冷汗。战兢兢放在井台上看: 兰香嘴唇乌青, 早没了气。去兰香家报信, 推门推不开, 使足劲撞开, 见兰香娘挂在梁头, 也赤条条的。邻居出来, 说昨夜里兰香家闹翻了天, 可能是日本人。唉, 这娘儿俩怪可怜的。邻居说完就进自家院里去, 把门关严。兰香说: 屯哥, 帮俺捞捞。兰香用扁担钩子在井里搅, 小褂向上一蹿一蹿, 腰间的一片肉晃人眼。屯子脸儿上了火, 不敢看, 可眼不听他的, 一下下瞅着。兰香说: 屯哥, 帮俺捞捞。两眼忽闪忽闪的, 比井还深,比水还清。兰香说: 屯哥, 帮俺捞捞屯子瞅着院里的十几匹马发愣。一群群苍蝇落在滚圆的马屁股上, 马尾巴一扫, 苍蝇们便飞起来, 嗡嗡几声又落在马背上, 津津有味地品尝着腥臭的马汗; 马皮一抖, 苍蝇们飞起兰香不是在后山定亲了吗? 为啥不早嫁过去? 屯哥, 俺快走了。哪去? 后山。去呗。屯哥,俺,俺俺啥啊? 4 俺要出门子了。噢噢屯哥你甭告诉俺。屯子瞅着飞起落下老是不走的苍蝇烦得要命。他心里也有一群苍蝇飞起落下, 赖着不去。兰香要是早嫁到后山就好了。屯哥, 帮俺捞捞乡亲们, 兰香娘儿俩的后事全靠大伙帮忙了, 没亲没故的, 咱们不帮, 谁帮? 纪先生说到这儿朝那两口白木棺材看一眼, 眼圈里仿佛有颗挺大的泪, 一转, 又没有了。村里人都直瞪瞪地盯着纪先生, 好像不认识似的。棺材钱和响器班子钱太君全出了。一会儿忙完了去我家坐席, 乡亲们一定来呀。纪先生说完走到棺材前, 打怀里掏出两摞纸钱放在棺材盖上, 绕棺缓行, 好像嘴里念叨着什么。纪先生没有行礼, 拖着脚步走出人圈。松下走到棺材前, 神情严肃。众人屏住呼吸, 盯着松下的一举一动, 他要干啥呢? 松下深深鞠了三躬, ***也翘了三翘。纪先生在人圈外大喊一声, 起灵。声音像什么东西撕破 5 了似的。响器班子的唢呐哇地一声哭了, 呼天抢地, 紧跟着其它乐器也一哄而上, 呜呜咽咽。众人抬着棺木出村去。屯子牵着家驹走在后面, 家驹的手里不时飞出几片纸钱, 似黄蝴蝶轻盈地飞, 又落在路边的草上。纪先生和松下没去, 两人干坐着, 唢呐的声音远远地传来。松下说: 下棋。纪先生看看松下,说: 下。前几日, 松下执白, 纪先生执黑, 总是下平手。这回, 纪先生把黑子先推给松下。松下看看纪先生。松下夹起一枚黑子啪地摁在星位上。下一盘, 松下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