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中国收入差距和贫困研究:
我们知道什么,我们应该知道什么?
蔡昉
一、收入差距和贫困研究的总体回顾
在世界经济增长和全球化进程加快的同时,国家之间、地区之
间、城乡之间,以及家庭之间和个人之间的收入差距却依然存在,
并且在许多方面还在继续扩大。因此,在经济增长理论和发展经
济学中,收入差距和贫困问题是一个经久不衰的话题;在经济转轨
时期,收入差距扩大和贫困发生又是一个典型的现象。中国作为
一个同时处于从低收入向中等收入国家发展的国家和一个从计划
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变的国家,收入差距和贫困问题自然会引起发
展经济学家和转轨经济学家的关注。
事实上,中国的收入差距问题和贫困问题不仅引起了大量学
者的研究兴趣,国内外学者发表了大量有关论文和著作,从经济
学、社会学、人口学、政治学等学科以及交叉学科的角度,对中国收
入差距和城乡贫困问题进行了探讨,成果极为丰富。研究采用了
各种目前国际上通行的新的研究技术和方法。例如,学者们广泛
讨论了有关收入差距和贫困衡量中的定义、标准和技术等问题,收
入差距指标的分解技术,地区差距研究中的计量方法,如采用增长
账户方法和增长回归方法等讨论增长中的趋同现象,国际比较的
方法和政治经济学的分析方法,以及人类学、社会学特有的分析方
法等等。
许多国内外研究机构更是把该领域的研究作为自己整个机构
的一个选题重点,并因而处于该领域研究的前沿。如中国社会科
学院、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国务院扶贫办的相关政策研究部门,
国家发展改革委员会的有关研究部门,等等。同时,这个研究课题
也吸引了许多国际组织的注意,如世界银行、联合国发展计划署、
亚洲开发银行等都高度关注中国收入差距和贫困问题,并直接或
资助进行了大量研究。世界银行的国家贫困评估报告,反映了该
组织对中国扶贫战略的肯定和世界银行工作人员对于中国贫困问
题的研究成果。此外,在国家发展改革委员会和的组织下,
从年每年出版的《中国人类发展报告》都给予收入分配和贫
困状况特别的关注, 年该报告专门以收入分配为主题。
与收入差距和贫困相关的研究包括若干个方面,因而研究者
们采用了不同的研究框架。主要的研究领域有:收入分配问题,城
乡收入差距问题,以三类地区划分或以省、县划分的地区差距问题
等。研究方法上也经历了从定性为主的价值讨论,逐渐深入到以
大规模调查和使用国家统计局有关调查的大样本数据为依据进行
的定量研究。比较著名的研究项目如中国社会科学院经济研究所
的收入分配课题组,迄今已经进行了三期抽样调查,形成了具有国
际影响的成果。世界银行也进行了一系列包括大规模数据分析内
容的贫困研究项目。联合国大学国际发展经济学研究院和美国国
家研究局都出版了与中国收入分配和贫困问题相关的大量著作和
工作论文。关于中国收入差距和贫困的研究,不是仅仅从学术角
度出发,而是以积极影响政策制订为取向。许多机构和个人的研
究也确实直接或间接地产生了政策效果。
关于中国收入差距和贫困的研究成果,已经公开出版或发表
的,就可谓汗牛充栋,涉及相关问题的各个方面。我们只能选取几
个主要的方面,以十分概括的方式进行综述,并主要回答两个问
题,即从已有的研究成果我们可以学到什么,以及我们还有哪些东
西不知道并且需要知道。
二、收入差距和贫困的度量、描述和解释
中国的贫困问题既包括相对贫困,也包括绝对贫困。我们可
以把相对贫困看作是收入差距的问题,通常指个人或家庭之间收
入和消费的差距和地区差距,后者又包括城乡之间以及不同分类
方式划分的地区(如东部、中部和西部地区的划分,省、直辖市和自
治区的划分,城市划分或者县的划分等)之间差距。绝对贫困问题
早期主要指农村贫困,从世纪年代以来城市贫困问题也开始
引起广泛的重视。从贫困的特点看,也可以从三个阶段来观察绝
对贫困问题:第一个阶段是指改革以前,表现为全面的农村绝对贫
困。第二个阶段是农村改革取得初步成效以后,农村绝对贫困人
口逐渐趋于边际化,向边缘化的地区和人群集中。第三个阶段是
冲击型贫困的出现,主要表现为因大规模城市职工的下岗、失业和
被迫退出劳动力市场而造成的城市贫困。下面,我们以上述划分
为线索,概述对中国收入差距和贫困的度量和描述。
(一)居民收入分配差距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在保持高速增长的同时,收入不平等程度
也大幅度提高( 。根据大多数研究者的观察,无论使
实际上,部门之间的不平等也是值得高度注意的。虽然迄今为止地区差距表
现出比部门差距更严重,但一些垄断部门在改革和开放过程中制造和获得经济租金从
而获得非生产利益,已经为一些学者观察到( ,而且,至少从制造
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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