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三年的小镇舞厅.docx

小镇舞厅
□三皮
一九九三年我还不会跳舞,什么舞都不会,现在也还不会,当然偶尔跑到酒吧去蹦两三
下的是不算的, 并且那也算不得什么舞蹈, 或者说成是群魔乱舞似的放纵也许来得更准确些。
但是即使这样的放纵也不常见,好象我天生就讨厌在一个封闭的屋子里做一些封闭的跳跃,
我老觉得那样的跳跃既浪费神经也傻得很。
但是一九九三年不行,一九九三年人们突然热衷起舞蹈,尤其是西式舞蹈,迪斯科啊霹
雳舞啊什么的, 走在路上, 走着走着就会有人从身边冒里冒失地冒出, 手舞足蹈起来。 当然,
这样精力旺盛的家伙往往以青年居多。
一九九三年你不找机会去一个你还能够容忍其烟气酒气口气脚气以及无数你说也说不清
楚气味的舞厅去蹦达两下,别人会认为你很土的。我本来是很土的,在乡下一下子过了十七
八个春秋,不土?还有什么办法!不幸或者说是万幸的是我在十七岁那年忽然跑到县城中学
堂而皇之的读起书来,这样就被认着半个城里人了,既和城里人有了点瓜葛,则多多少少需
要弄出点城里人的兴趣和气质来,否则回去老家,连老家人会认为你很土的。
我大约在一九九三年十月前后和一帮不学无术的楞头青熟悉起来,除了跷课去看镭射电
影就是去一个又一个舞厅乱逛,那时候总是有那么多的舞厅隐藏在那个小县城的角角落落,
根本不需要寻找,摸着一个稍微阴暗点的巷子,探进去随便推扇门就能够被夺耳而来的音乐
打晕。我基本不下舞池, 而只是坐在休息区的圆桌旁边, 面前会要上一扎啤酒, 苦着脸去喝,
烟是不抽的,再不喝点酒,倒埋伏在该当犯点事的舞厅,就太不象话了。自然有人来拉,拉
下去一起不着调子的乱扭一番,我也往往是扭两下屁股就又缩回来,继续苦了脸咪酒,有时
候还在嘴里蓄上一口慢慢地吐出几个泡泡来。
肯定少不了女人,你要老这样故作优雅的置身事外,就一定有女人款款走过来搭话,如
果心情特别好,我就会积极的迎合上去,而更多的时候仍然是沉默着,遇话答话,表现得极
端冷漠。 事实是我仍然土得很, 在对于女人这样一个事情上显得极为害羞, 脸甚至也红起来,
好在灯红酒绿气氛昏黄,也不容易被人察觉。
到了一九三年过完,我盲目的觉得自己对于舞厅的精髓一清二楚了,已经能够从容地出
入,对于其紊乱的形式也能够应付自如。一九九四年春节,我在我们那个地方的兄弟们中间
谈论起舞厅来, 已经没有一个人有我 “博学”,我大概渲染了我在这个事物上的认知, 用以过
分满足自己的骄傲。 所有这一切都在于他们的未知, 而于未知的东西人们又总是无限向往的,
也许我的吹嘘刚好满足了他们想象。
可是,事不凑巧,就是那个春节,我们那个小镇的电影院活不下去,终于被一个姓项的
包工头买下来开了我们那个小镇有史以来的第一家舞厅。舞厅左隔壁是李三头的照相馆,右
隔壁则是杜二小的理发店,电影院活着的时候,人进人出,连照相馆和理发店都显得红火极
了,现在电影院死了,改成的舞厅白天在睡觉,要到夜幕低垂才开始苏醒,这时候照相馆和
理发店都已关门落锁了。
过了初八,我和我的一帮死党在别一个乡镇吃了一个朋友的喜酒回来,在夜色中顶了漆
黑的天空往家骑,还不到镇子就听到远近闻名的音乐缓缓传过来,用常识来看则必然是在哪
个打谷场上有一场露天电影, 我们遂朝那个声源疾驰, 到了目的地才发现原来是舞厅的音乐。
在那个寒假我已成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