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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涯之生何以遣之
作者: 何方中 | 发表时间:
刊发于总2048期《中国经营报》[]版 
“从事职业以赚取酬劳是一件不得已也是不体面的事,真正的士绅应该只从事‘癖好’(hobby),而不是等而下之的‘职业’。”
读台湾才子詹宏志的书时,初见这段话,难免瞠目结舌。但这本研究侦探的论著举例言之成理:如福尔摩斯与华生,大体上就可归入十九世纪英国维多利时代的士绅阶级(也就是现在很多人爱说的“小资产阶级”)。他们****医、学剑,或研究科学、追求知识,并不把这些视为一种职业。
的确,从我们这个职业本位论的时代抽离出来,会发现在特定历史时期,“癖好”确实如永恒之女神,令人情有独钟、废寝忘食,甚至物我两忘、冉冉飞升。中国士绅当中,近似说法最著名的要数明朝张岱那句“人无癖不可与交,以其无深情也”,此外还有袁宏道的“真有所癖,性命死生以之,何暇及钱奴宦贾之事”,以及卢仝在《自咏》诗中干脆以“物外无知己,人间一癖王”自命。
往世之人论癖好,或用以佐证自身品性,或用以衡量周遭人等是否值得相交。但今天我们说癖好及其对生活的意义,却不止于言语是否无味、面目是否可憎的层面。
用一个特别简单的问题排查一下:星期天你怎么过?那些回答“睡了一整天”的人,未必是宅男,未必没消费能力,当然,也未必是少数。他们经济安定、工作愉快、身体健康,与家人相处得也非常融洽。但奇怪的是,一休息就不知该做些什么好,反倒宁可拼命工作到根本没有自己的时间。
还有什么比“有时间却没事可做”更让人如坐针毡呢?另一个提问,则是有没有不带利害关系的社交圈。“成为成年人后,总会将人脉与工作等利益关系牵扯在一起,看起来人脉发达,但似乎离开公司的头衔、职位,就没有可以介绍自己的方式”,这样的苦衷即使不是自己心中暗暗觇敲过,也多少听周围人发泄过吧?
癖好的缺席,让一个人成就感、幸福感、自由度的衡量标准,很难脱离金钱、物质、社会地位而存在,让我们真的不知道要何以遣有涯之生。
癖好对金钱的依赖度较低,反而对时间和“工夫”的投入要求很高。
在料理作家平松洋子的家中,某日,突然将用了十七年的微波炉“放逐”,取而代之的是牛奶锅、蒸笼等传统厨房用具。这之后的食事虽然少了许多便利,却找回了食物真正的滋味,不愿再屈就于冷冻食品,不再忍耐喝下半冷不热的牛奶。受此鼓舞,中式蒸笼、韩式石锅、泰式磨臼、印度香辛料盒、托斯卡尼橄榄油瓶……先后登场,被温暖的,是原先充斥着高科技冷感的厨房,更是家中的人际关系;被丰富的,是平松洋子全家人的五感,更是对美好生活的企图心。
这不禁让人联想起北欧许多家庭都拥有的度假屋。虽然北欧人生活水准甚高,但所谓度假屋跟我们想象中的别墅其实迥异,其最大特色,毋宁说是“非常不便”。
芬兰家具设计师提姆·雅鲁文在距离首都赫尔辛基约1200公里的地方有一间度假屋,那里没有电,也没有自来水,最近的一家商店在75公里之外,去度假屋的生活简直就是在事事方便的时代特地去追求“不便”这回事。但这种不方便并不会觉得辛苦,反而会很开心,因为放弃些许便利、投入更多时间,就能换得多一份的“生活感”。
忙与盲的日子,时间溜去匆匆,而投入工夫在癖好上,时间一样感觉过得很快,却不会再有“时间去哪儿了”或“被偷走的那几年”的感慨,这就是二者的本质区别。
今时今日,为癖好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