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晓声《松花江之波》.pdf

松花江之波
梁晓声著
松花江之波
一
公元一千九百八十一年十二月的某一天一辆上海牌小汽
!
车驶进了城市立第二医院很有些气派的铁栅栏门内
" #
传达室里一个值班的姑娘正跟一个看自行车的老太婆聊
!
山海经差不多聊到了山穷水尽姑娘看到那辆小汽车驶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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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有意引发新的话题便断言道瞧市长又来看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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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长老太婆趋步走至窗前对着玻璃哈了几口气擦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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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上的薄霜把脸贴着玻璃朝外瞅她在这个城市生活了几十
! #
年还没有机会见过本市父母官的尊容
! #
窗外车门开处走下一个人这人高瘦还有点儿驼
! ! # ! ! !
背一张长脸两腮如削眼窝深陷面容灰白苍老憔悴
# ! ! # ! ! !
皱纹纵横象没有规划好地界的犁沟如果去掉他鼻梁上那副眼
! #
镜如果在他下巴上增添一绺胡子如果把他那件打过补丁的呢
! !
大衣换成一件黑斗篷这个人很容易使我们联想到塞万提斯笔下
!
那位鼎鼎大名的西方骑士唐吉诃德
)) * #
生活中有许许多多的人你一背转身便立刻把他们的容貌
!
忘了一旦几天未见任你苦思瞑想却不能在记忆中重新清晰
# ! !
地勾勒出他们的轮廓来可也有一些人你仅仅朝他注视过半分
# !
松花江之波
,
钟即使是无意的也罢他便会给你留下极其深刻的印象这印
! ! !
象此后若干年内都难以磨灭你不知道他的姓名对他毫无了
" !
解想不起在什么地方什么场合见过他但他的身影和容貌却
! # !
莫名其妙地经常浮现在你眼前令你想忘掉而不能够
! "
对于这些人简直可以反过来说不是我们记住了他们而
! ! !
是他们强占了我们的记忆
$
他就是这类人中的一个
%% "
他给人留下的印象是双重的一个命运坎坷的人一个
%% !
不甘对命运低头的人前种印象是他那双眼睛所留给你的后种
" !
印象也是他那双眼睛所留给你的那双眼睛咄咄逼人的目光笼
" !
罩在悲哀的迷雾之后象夜空中一颗清冷的星倒映在幽邃的深
!
潭那双眼睛显示出内在气质的某种刚勇也流露出心灵之中
" ! !
的绝望和凄凉
"
那双眼睛
$
看自行车的老太婆隔着玻璃看了这个人一阵之后回头笑
! !
了对传达室的值班姑娘说哟今天我可开了眼了咱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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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长就这模样呀象只面拖虾
( $)
老太婆目不识丁当然没有读过塞万提斯那部两卷本的世
!
界名著不知唐吉诃德是何许人也当然无可指责了何况
! * ! " !
谁也不能说面拖虾的联想就不够形象思维的水平
’) "
面拖虾胡扯姑娘显然认为老太婆对市长这种类比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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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统走到窗前想看个究竟
! ! "
不象么面拖虾老太婆洋洋自得地反问从窗前闪开了
’( ") !
位置
"
他他不是市长姑娘仅朝外看了一眼脸上顿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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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花江之波
+
现出诧异的神情
!
我瞅也不象么市长嘻老太婆睥睨了姑娘一眼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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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得意一副还有半句话没说出口的样子蒙我没见过世面的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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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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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分明有些尴尬起来脸红了呐呐地嘟囔反正这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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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车肯定是市长的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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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婆偏不肯给姑娘台阶下撇了一撇嘴没错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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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坐过市长的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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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这个她羞恼了脸愈加红一把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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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老太婆的袖子你以为我蒙你走问司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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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一心替自己夺回个面子哪里管老太婆乐意不乐意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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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不情愿强拉硬拽将老太婆扯出了传达室径直扯到小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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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前
!
司机是个小伙子摇下了一扇车窗一边叼着烟卷吞云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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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一边悠哉游哉地聆听车内半导体播讲的评书三国演义
& ) *!
喂姑娘的皮鞋尖在车轮胎上砰地踢了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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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伙子从车窗里探出头把姑娘从上到下细细打量一番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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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眯起眼睛目光盯着姑娘那张惹人喜爱的白嫩的脸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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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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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车是不是市长的
" %(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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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瞪着黑晶晶的眸子瞄了他一眼怎么样也不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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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便问问是你就回答是不是你就回答不是哪来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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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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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话跟别人我还不乐意说呢小伙子嘻皮笑脸朝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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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花江之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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