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市民与辛亥革命
中国历史上数千年来的政治变更和革命斗争,都是以农村及
农民群众的揭竿而起、攻城略地为主要形式。漫长的封建社会中
的农民起义,无论其成败如何,都是如此。近代的太平天国运
动、义和团运动,也是以农村暴动或在农村兴起为特征,随之向
广大的城镇地区发展。只有辛亥革命,是以城市的起义和政治变
动以及市民的参与为特征,达到推翻封建王朝,以资产阶级政权
取而代之的目的。为什么会出现这种中国历史上独一无二的特殊
形式?这种形式对于辛亥革命的成败有何制约和影响?这就有必
要对世纪初年的中国城市及其主体市民等级的地位、社会
心理意识及其与资产阶级政治、经济及革命运动的关系加以探
讨,从而说明城市市民等级对辛亥革命成败的实际影响。
一
辛亥革命为什么采取城市起义和响应及政治变动的形式?回
答这个问题,首先必须探讨近代中国城市及其主体城市市民
与中国资本主义经济发展和资产阶级革命的内在联系,亦即探讨
中国近代城市之成为资产阶级革命的社会土壤的问题。
中国近代城市的形成与发展,有着与西欧不同的道路和特
点。西欧城市经历了在奴隶社会和封建社会之交的毁灭与重建的
过程,新兴的城市成为人们逃避封建剥削的渊薮,并且逐渐获得
了自治或独立的权利,城市居民形成了逐步摆脱封建关系的市民
等级,并由此而孕育出资产阶级。而中国古代城市一直是统治阶
级的政治中心,它的盛衰荣枯是与其政治地位相联系的。因此,
在中国封建社会,“不曾出现任何一个获得自治,摆脱了封建羁
绊的城市”,在这些城市中,“没有也不可能产生像欧洲一样的市
民等级”。具有资本主义意义的中国近代城市和类似于西欧的城
市市民等级,是世纪初年中国资本主义初步发展时期的产
物。
从世纪六七十年代渐次出现的中国资本主义,到世纪
初年才逐渐显示出独立的趋向。资本主义获得了一定的发展,资
产阶级成为了具有一定经济实力、政治意识的社会力量。中国资
本主义的发展有一个显著的特点,就是以城市为其发展场所,城
市成为资本主义的主要基地,广大的农村则仍然处于前资本主义
状态。根据资料统计, 年期间,在全国总资本额和设
厂数分别为万元和个的资本主义企业中,上海、武
汉、广州、杭州、无锡、天津等六个城市就分别拥有万
元、厂矿个,分别占全国总数的和在经济发达
的江浙地区,这种现象更为明显。仅江苏一省在年至
年间, 该地区的上海、无锡、镇江、苏州、南通等城市, 厂矿数
①林增平:《近代中国资产阶级论略》,载《近代中国资产阶级研究》,
复旦大学出版社年版。
②根据汪敬虞主编《中国近代工业史资料》第辑下册第页统计
表累计,科学出版社年版。
就占全国总数的中国资本主义发展的这种格局,造就
了一批新兴的近代城市,使它们成为中国资本主义发展及资产阶
级活动的主要基础。
资本主义在城市的发展,将城市居民卷入了资本主义的漩
涡,从而形成了类似于西欧中世纪末期、与资本主义经济相联
系,属于资产阶级经济政治范畴的城市市民等级。这是一个与西
欧城市市民等级同质而不同时代的新的社会力量,他们中间,一
部分已经具备了资产阶级的身份,但大多数尚处于向资产阶级转
化或与资本主义经济政治的联系之中,是中国资本主义经济网络
中不可缺少的经纬。可以说,他们的出现,是资本主义在城市发
展的结果,而他们的进一步扩大和成长,又依赖于资本主义的进
一步发展。因此,从中国近代城市市民等级的发生渊源来看,他
们在经济和政治上的生存和发展,就与中国资本主义发生了不可
分离的联系,也就是与资产阶级政治意识和革命运动具有着天然
的共通点,考察城市市民等级各个部分即可得到印证。
世纪初年的城市市民等级,其成分包括商人、企业主、小
手工业主和手工业工人、近代产业工人、士绅、中小职员和自由
职业者及知识分子。在这众多的各色人中,企业主和一部分商
人、官僚因为直接投资于近代企业而成为资产阶级的一部分,他
们是城市市民的上层,本身与资本主义生产力和生产关系有着密
不可分的关系。此外,绅士阶层,即具有不同科举功名、在籍或
候补、退休的官吏,居住在城市的土地所有者,此时在资本主义
发展的社会环境中,或者直接投资于近代企业,或者是这些企业
的热心赞助者,或者倡办各种市政和新式教育事业而成为所谓
①孙敬之主编:《中国经济地理概论》,商务印书馆年版,第
页。
“新派”人物,与资本主义发展相联系,也构成城市上层的一部
分。城市上层因为具有传统功名和在经济上占据显要而成为城市
举足轻重的人物,在很大程度上充当了政府与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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