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明儒困境看文化民族主义的内在矛盾.pdf

从明儒困境看文化民族
主义的内在矛盾
朱学勤
进人二十一世纪, 大陆本土一个日益严峻理论发生了最具爆发力的突破, 而恰恰是在这
的危机, 是上下内外的认同危机。为缓解这一场思想突破中, 孕育了我们今日可以讨论的消
危机, 主流意识形态正在退守民族主义, 以图极因素。
、
重新凝聚民族的共识。相比过去的空洞教义, 以顾黄、王为代表的那一时代, 是中国古
能退守民族主义毕竟是个值得肯定的进步。但代政治思想史上最具原创力的年代。在无外来
是, 民族主义也是一个有待充实的符号, 它究思想接援的困境中, 那一年代的仁人志士几乎
竟应该充实以何种精神资源, 方能促进而不是穷尽了在各个方向上能够尝试的突破, 诚如牟
,
羁绊今日社会的现代转型在民族发生学层宗三所言, “断演绝港只差一篙”②。所谓“只差
面, 甚至连先有民族存在再有民族主义话语, 一篙”, 是指相距同时代西欧政治思想的突破
、
还是先有民族主义话语而民族存在仅仅是这成就, 如洛克的自然法社会契约论思想。三大
, 。
一话语的建构产物, 主客观孰先孰后, 都是一儒中又以王船山的哲学成就为高但也是在
个尚待探讨的问题①。王船山这里, 中原居民的文化自矜被超拔到前
就解决认同危机而言, 我倾向于哈贝马斯所未有的高度。以王氏下列论述为例
,
所说的宪政爱国主义其积极方面哈贝马斯本,
人不自珍以绝物则天维裂矣华夏
人已有详尽论证, 此处不应由我赘述。本文只
不自珍以绝夷, 则地维裂矣天地制人以
能从消极处探讨相对宪政爱国主义的另一种, , 。
珍人不能自珍以绝其觉则人维裂矣③
认识一部分知识分子看到主流意识形态退守, , “
视情皆善则人极不立乃至自陷于
, , ,
民族主义而且回归传统文化即感欢欣释然’, 。, 。
禽兽④壁立万切只争一线⑤
似乎只要回归本民族传统文化, 认同危机即告
缓解, 民族主义的现代难关亦能度过。我将这这可能是目前能够见到的文化民族主义
。“
样的认识简称为文化民族主义。最为彻底也最为极端的论述孔子言微管
, ”,
应该承认, 文化民族主义不自今日始, 至仲吾被发左征矣强调中原居民与周围民族
, “”,
少可以追溯到孔子说“微管仲, 吾被发左壮文化位势的区别事关春秋大义即使管仲
矣”。但在今天讨论文化民族主义, 较好的切人有违臣德, 一士再仕二主, 也可以迁就。但到王
、、, “”“”, “”
口也许是明末清初顾黄王三大儒痛定思痛船山这里以三维定人极夷夏之辨不
的那场文化反思。这不仅因为先秦“夷夏之辨”仅是不同民族之间文明程度的区别, 甚至还是
。“”
从零散的伦理言说发展到明清之际, 终于获得人与无机世界的区别如此决绝的夷夏之辨
完整的理论表述也不仅因为此后文化民族主对于王船山终身不仕老死岩穴, 当然有积极的
义也出现过几次高潮, 但无论是理性触及的深支撑意义, 后人应该有悲情的理解。但这样的
度, 还是感性诉诸社会动员的力度, 都没有超“春秋大义”, 也潜伏下不能正视其它文化的自
过这一年代还因为中国古代政治思想藉这一闭排外心理。
在这一方面, 顾炎武的文化定位较为平等到乾嘉小儒如过江之卿, 即以三大儒当代视
稳。文化强调的重心, 不是落在